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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游戏领域中,“FPS”指的是“First Person Shooting”的缩写,意思是“第一人称视角射击”。
因为对现实的模拟,FPS游戏有很强的代入感,玩家可以自由控制角色,仿佛亲自在游戏中畅玩。但如果角色死亡后,系统会自动将视角切换到其他玩家那里,这个时候你自由了,可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或是升上天空,成为上帝。这是一个FPS的故事,是一个“别人的故事”,我确信。
Part 一
我是在高一的时候第一次接触FPS游戏的,当时纯粹出自于一个青少年贪玩的本性,尽管对游戏的很多东西都不清不楚,但还是兴致勃勃地一路横冲直撞,最后惨死街头;或者像迷路的老鼠一样在偌大的地图里转来转去,看见人也分不清敌友,就算知道是敌人也打不到,然后被T出游戏……直到我遇到了小黑。
那时我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高中,而小黑是交钱进去的。开学第一天,小黑就靠着身上一件闪闪发光的夹克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破洞牛仔裤配上高邦的白色球鞋,一身奇异的服饰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街头的混混而非高一的新生。随后大家在一起慢慢聊开,他口中不断蹦出的各种专业游戏术语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接着,好几个男生被他拐进了CF这个坑里——我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的CF刚公测不久,基本上看见箱子就可以卡进去,扔个烟雾就可以穿墙。但对于我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萌新来说,这些都不重要,生化和幽灵这两个模式才是吸引我们的地方,新奇的玩法让每个人都分泌了过多的肾上腺激素。每个星期回校后,我们一大群男生都会聚在一起炫耀自己在游戏中新的见闻。
“我看到个拿铲子的,好牛啊!”“切,还有拿斧头的呢!”
“金字塔有个笼子,僵尸根本进不去啊!”
“我看到个女鬼,那一身衣服,啧啧……”和我们不同,小黑炫耀的是技术。他总是用不屑的语气,给我们讲解那些我们所看到的一切。
终于,大家再也受不了他的装X,要和他PK。我又是其中之一。
然后,我们果不其然被虐得死去活来。
Part 二
小黑的技术让我们不得不服,但在那个年纪,拥有这样一项特长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事情,尤其这项特长和学习不沾边;除非你有好的人缘,或是拥有“好孩子”的标签。显然小黑不具备这两者,而且由于他经常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在上课时一问三不知,下课却比跳蚤还吵,成绩也总是拖后腿。
在班主任的刻意孤立下,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班人鄙夷的对象,就如以前他鄙夷我们对游戏的无知一样。可他并不在意这些,依然我行我素,上课在垃圾桶旁的位置上睡得口水直流,接着被班主任一巴掌拍醒。
而我还沉浸在小黑的CF神话中,周末我经常泡在网吧,终于在高二的时侯可以偶尔赢过他,小黑对有人还记得他表示很诧异,所以经常和我在晚自习跑到操场后的小树林里打发无聊的时间。小树林是那些被老师“放弃”的学生的天堂,我们在那里学过街舞、练过肌肉、弹过吉他,虽然到后来都是半途而废。而由于小黑的生活费似乎很多,在那段时间,我更像个陪从,蹭吃、蹭喝的陪玩。
升高三前的几天、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买了两瓶啤酒,在小树林里装模作样地喝着,耳塞里充斥着林肯公园的怒吼。在这个庸俗的场景里,小黑说了一句庸俗的话:“谢谢你。”
“啥?”我被呛了一大口。
小黑瞥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桀骜或者是——无奈。
“你知道我为什么穿着那么奇怪的衣服么?为什么会那么看不起你们玩游戏的技术么?其实我只是害怕被人遗忘,我害怕自己是个平平凡凡的人,就算毕业了也没有谁注意到。所以我去网上买那些可以引人注意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
他顿了下,灌了一大口啤酒,“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妈带着我又嫁了人,但后爸和我妈都很不喜欢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每次总是把生活费扔给我就行了,从未过问我的生活。所以我想在学校变得很有名,可是我成绩不好,老师也不喜欢我。你看成绩比我还差的、比我更不听话的阿明,因为他爸每个星期都会去拜访班主任,所以过得比我好多了。谢谢你,至少我没有感觉自己被完全遗忘。”
说完他摸出一支烟,点燃了猛吸一口,被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又好像错在了什么地方,所以我透过树叶间的间隙看着撕裂的天空时,找不到一颗星星。
第二天,小黑和阿明打了一架,没有多久就转学了,听说他去读了一所很差的高中。
Part 三
小杰和我是上下铺的关系,他是个非常帅气的男生,当我们还老老实实地把头发理到眉毛以上的时候,他已经会自己弄发型了。他打篮球特别棒,最重要的是成绩也很好。像他这样的男生自然而然受到了很多女生的青睐,每个课间都会有几个女生在他周围叽叽喳喳个不停。
而我们一干男生总在后面愤愤不平地评论——风骚。
“风骚”直接导致了某天他被忍无可忍的班主任拎出去理了个板寸,而之后的两个星期他都戴着一顶鸭舌帽,看起来更加的——风骚。按理来说,他这种“男神”是不会与我等屌丝有任何交集的,即使我们每天都在相距不到两米的地方睡觉。可缘分这种东西就是不能按道理计算,我们依旧成为了特别好的哥们。在那个年纪,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好方式是——一起干坏事。
当时我还是标准的“好学生”,与其说是我和他一起干坏事,不如说完全是他带着我干坏事。而我秉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想法,决定我们干的第一件坏事是——去网吧包夜(高一之前,我都不敢多看路边的网吧一眼,因为它们在老师嘴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一路上,小杰一脸严肃,嘱咐我不要多说话,然后教我把校牌拆分成几部分,分别藏在身体的不同地方……瞬间我感觉我们像特务,背负着拯救人类于水深火热的艰巨任务。只是随后小杰的一句话将我的YY击得粉碎。我记得他——当时深情地望着我,说:“我忘带钱了。”
还好我带的钱足够我们挥霍一晚上,只是刚接触CF不久的我居然发现他打开了4399……满脸黑线的我果断教他申请QQ,然后一脚把他踹进CF的巨坑里。可能有点用力过猛,第二天早上一出网吧,他就在墙角蹲下,“哇”的一声,吐了。
从那次以后我完全弄明白了原来这货才是真“屌丝”,尤其在游戏方面的天分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于是在他和女生聊得正嗨的时候冷不防地打击他一下,成为我初中生活里的一大乐趣。我们的“革命情谊”也在一个又一个不归的夜晚中愈加深厚.……
甚至我们都忘了,在学校夜不归宿去网吧包夜这种行为绝对算是一个危害全人类的错误。而某个因爱生恨的女生直接将我们的劣迹——在班主任面前罗列。随后,小杰被记大过,停学一周,我却奇迹般地逃过了几乎所有惩罚,只是被要求写了份三千字的说明。但这件事像一座冰川,冷却了我们的关系,虽然后来我们仍不时一起去网吧打CF,但总没有了曾经的感觉。班主任也渐渐将我们划分到
“不读书混日子”的行列中,懒得再管我们。小杰也开始变得沉默,不再喜欢与女生吵闹,偶尔会安安静静地看书。但由于落下的课程太多,我们的成绩还是从前十变成了倒数第十。
高考前夕,整个年级的人都处于一种仿佛打了兴奋剂般的亢奋状态。在双亲、学校和社会的压力下,我和小杰也拿出了当初翻围墙的力气来复习,虽然看书和预习差不多,但我们仍天真地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冲到原来的位置。在一次宿舍里的人谈论考试之后的计划时,他说:“我要去网吧玩个几天几夜,充Q币买最好的枪械。”
“那我一定等着,虐死你。”我回答。后来我们谁也没有提那些约定,即使碰面,也仅限于打个招呼、心照不宣擦肩而过。看,在某些事情上我们是如此的相似。
Part 四
其实我发现,离开了我的那些朋友,我的生活似乎再没有了什么可诉说的事。
我的高中班主任曾痛心疾首地对我说:“你以为你操控着电脑打打杀杀很威风吗?实际上是一群人通过电脑在操控着你!”现在我想跟她说:“您说得真对,可谁又通过生活操控着您呢?”
我知道这个问题和“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一样没有答案,还好我在迈进大学后,身边有那么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以后或许我还会谈一场恋爱,找一份喜欢的工作。
即使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屌丝”,也没必要因此去担心那些若即若离的事。那些究极的人生哲学问题,就交给哲学“叫兽”们吧,何必理睬它们。我们用别人的经历来折磨自己,却忘了自己本身的处境。
偶尔我仍会跑去网吧,点开CF的界面,像曾经自己膜拜过的“大神”那样,刷屏后对着聊天框里的“NB”微微一笑;也会跟着那些连包点都找不到的队友到处逛,然后问一句:“朋友,你是新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