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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这应该也算第一次打工吧。
我想起当时的事情不免面带笑意,满嘴牙膏的我突然笑起来,这样别人看上去或许有可能显得有些怪异。
洗漱完毕的我回到宿舍里,看到依然在电脑前奋战的东子,东子红着眼睛盯着屏幕中那个不停移动的角色,手上的鼠标也不停移动。
“东子,还打呢,要去上课了。”
“带妹子嘛,没办法,帮我点个到啊,我去不了了。”
我叹了口气,一个人带上书本出了门。
游戏这东西,对于大部分男生来说,就像对于大部分女生爱化妆品和购物一个意思,所以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网瘾少年,家长都很不解为什么游戏那么好玩,也许这就是原因吧。
一切的不顺心都可以让游戏冲淡,在游戏中可以找到不曾有过的认可,也不会有人逼迫你和鄙视你。自己想要的认可,或者虚幻的自尊。
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少年们只是热爱游戏而已。他们的家长有些或许只是觉得孩子或许需要送去电视上出现的那些网瘾治疗所电疗一下了。
他们的梦想无的放矢,只剩了奔腾在游戏中。我曾经也沉迷于此很长那个一段时间,直到后来……
高中有几个月我从学校回到家里自修,我当时在家里除了睡觉就是看小说,父母自然也不会给我钱。有朋友介绍我去一家网吧当网管。
这是许多学生梦寐以求过的工作,我自然也不例外。又能有工资又能玩游戏,不挺好么。
虽然当时我已经没那么憧憬了,不过也算是圆了当初的小念头。当我和父亲说这件事的时候,说起网吧也就几站地的距离,父亲很平静的点了点头。
“呆够了,就回来。”
我没想到父亲答应的这么爽快,也没有多想,带上手机和钥匙就去找了同学。
那一天正值立秋左右的日子,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
我被带到那个坐落于十字路口一个转角的网吧,网吧的牌子中规中矩,很普通的那种可以在晚上亮起来的红色简体字招牌,大槐树网吧。
“我们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个网吧。”我问朋友。
“那就是新搞得呗,谁知道。”
牌子倒不像新盖的,不过也没差,网吧嘛,要那么亮堂干嘛。
进门就是熟悉的昏暗,熟悉的味道,是我每一个喜欢过游戏的少年都习惯的味道,混合着烟味和清新剂,还有空调风的空气。
“四叔,这就是我说的我那个同学,在家里没事情做,不是看你这暂时缺网管吗,来你这待会。”
被同学叫四叔的胖老板抬头打量了我眼,又低下头点钱了。网吧上面还有一层,里面有各样有问题的沙发和缺了键的键盘的鼠标,还有各种应该是坏掉了的耳机。
“一个月先给你一千,包午饭,楼上没有地方了,不包住。明天早上六点半就来换班吧,我等会让前台的王K教教你注意的事。”老板说着,手里没有停下,我也赶紧应一声。
“谢谢老板!”当时的样子估计跟说谢谢老师的样子差不多,惹得同学和老板也笑了一声。
Part 2
同学帮我说了几句好话走了,我坐在网吧一个空位等着差不多换班的点去找前台那个网管搭话。
“嗨哥们,我是新来,老板叫我来替你的班了。”
这个时候网吧也没有多少人来了,或许应该说是网吧最安静的一段时间,王K是一个留着中分头,眼睛小小的男人,估计也大不了我几岁,他的偏分和他的眼睛组合起来有些滑稽,他眼睛盯着屏幕手不停在键盘上释放着游戏里的技能,脸一直绷着,那样子和东子玩游戏的时候差不多。
他没有回答我,我也留意到他估计在刷他那个游戏的副本,挺全神贯注的,没有空理我也是情有可原。
“也没什么事,你过七点半就坐这里,有人来刷身份证就点一下,买东西的表在抽屉里自己看,要是有人叫你,能装听不到就别理,偶尔抬头起来看看监控有没有人不老实就行了。”
他的副本刷完了,表情缓和了点,算是挺开心的保存了数据统计,终于回答了我,不过他依然没有看向我这边。
“哦,成,我知道了。”
看他并不是很友好我也觉得没什么说的了,有些尴尬的坐在他旁边看他玩游戏。时间一到,他就关掉了自己游戏,走人了,走之前也只是有点不耐烦的交代我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坐在那里也不好像平常一样的把手放上鼠标键盘,毕竟才来,还是收敛点比较好。
正当我无聊着看着来网吧上网的人们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在网吧难以见到的稀缺群体——妹子。
当然她肯定我比我大,实际年龄应该比王K小一点,看上去更像是刚放学的学生,虽然当时的时间点更应该是学生去上早自习的时间点。
我搞不清她的来意,她倒是直接来到柜台前,把两只胳膊放在柜台上用手撑着脸看着我。
“你就是新来的吧。”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大大的,就像两块明亮的黑玻璃,这双大眼睛给加分不少。
我在柜台里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她看起来比王K友好多了。甚至还带着学生妹的羞涩,“老板知道王K肯定不会跟你说多少事,就今天早上打电话叫我来一趟,要不要吃口香糖啊?”
她就坐到我昨天坐的位置上,把包放下,有点窘迫地从包里拿出了绿箭,声音很软,有些怯生生的递给我一支,然后开始对着网吧四周指点起来,也无非就是那些角落比较容易丢设备,哪些时候该清货之类的。
“今天我算是公休的,这就先走啦,晚上再来接你的班。”说完她就提着包走了,我也笑着跟她挥挥手告别。
我就又进入之前的状态,有一个挺可爱的女同事还是比较让人开心的,虽然只相处了一会。
我一开始还以为会有一个老网管陪着我一起待个几天习惯习惯,结果完全不是那回事,因为这份工作也没什么技术含量,谁来谁都行。来上网的人也通常就是刷个身份证我帮忙激活一下,买饮料泡面也几乎不会有对话之类的环节,也算是意料之中,原来也一直是这样,只不过我从上网的人换到了网管。
有别的网管看见我也相互打了声招呼,看来老板已经告知他们我的存在了,我还得知之前的女网管大家都叫她小蕾。
当网管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我也逐渐适应,每天早上坐着2路公交车去大槐树网吧,晚上十点半下班回家睡觉。
没有什么实感的每天坐在柜台后面,人少的时间就像以往坐在网吧一样,周末人多了就不自在了,学生还是网吧的第一受众群体,不过幸亏这个网吧的配置不是很好,生意一直一般般。
柜台后面有两台电脑,周末和中午晚上的时候经常有另外一个网管和我一起,我倒是没怎么有在白天见过小蕾和王K,他们是夜班,不过他们有时候也会从网吧二楼住的地方下来。
我和另外两个白班的网管也慢慢的熟悉起来。
网吧就是充满瘴气的地方,只有开白班开窗透气的时候阳光会进来,特别是大槐树网吧这个档次的,来上网的几乎都是单身狗和学生,有些人喜欢在固定的位置上网,久而久之眼熟起来,有时候老板来了也是需要离开柜台四处走一段时间的,为了打发这段时间我们会找那些常客聊几句,通常这些常客都是些闲人,说几句话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一天我在32号机上见到了个有些熟悉的客人,搭话之后知道了他本身是我们学校同级隔壁班的,难怪会眼熟,我记得在主席台上还看到过几次他领奖学金呢,这样的优等生是不应该待在这个地方的。他经常一个人坐在32号,穿着一件黑衬衫,在宽大的沙发里他的身体显得有些消瘦,一开始只是周末,到后来还会在不是周末的时候来,他的身边偶尔会有一个胖子和他一起,有时会更多的人一起,他们玩着英雄联盟,几个人都很容易激动的喊出来,只有他很少出声。
在他们的对话中,消瘦男被叫做鸟哥,胖子被叫做大胖。
他们给我的印象最深或许是因为在他们的队伍中他们两人是处于核心位置的,大胖经常扯着嗓子吼,所以存在感最高。
又过去了一个月,我对游戏也失去原先的喜爱,可以玩的时间太多了,反而没有了当初找时间出来和朋友一起玩的开心,我更多的和几个常客聊天,有过几次小蕾和王K白班的时候,王K刷着副本,我把电脑让给他开着游戏,柜台里的两台电脑是最好的,我和小蕾另外开两台机子看着直播,电影,或者综艺节目。
我经常在32号机附近转悠,那里有网吧最活跃的一群人,就是鸟哥和大胖那群人。他们也喜欢来的时候和我们几个网管开开玩笑,嘻嘻哈哈的玩着游戏,笑得时候很酣畅,开心的样子让我们有点羡慕。
渐渐地鸟哥开始几天几天的待在网吧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会去问,他总是坐在32号机,那个位置成了他的专属,他的头发越来越蓬乱,每天只有早上和晚上会买一桶泡面和可乐,偶尔大胖他们来找他会给他带饭,大胖一个人来的时候最多,我开始有点期待他们来上网了,因为他们几个在一起总是会有小剧场,让白天死沉的网吧气氛变得好过一些。
不过老板并不喜欢鸟哥,因为鸟哥经常会带着一把散钱来上网,每过一段时间就来加一次钱,而不是直接全押上,我理解那种感觉,原来我上网上的晚了也是这样的心态,“我打完了这把上完了这两块就回家”之类的感觉。
所以我才会对鸟哥挺亲切吧,我经常看鸟哥玩英雄联盟,他把手机放在显示器前面,偶尔总会有一个号码打过来,那个号码的备注是爸,偶尔是另外一个号码,每当手机亮起的时候鸟哥脸色就变得难看,然后经常把手机关掉。
我原来网瘾最大的时候每次把钱上光之后回到家都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打开门睡觉,而鸟哥还有没有可以开的门呢。
我是已经半个月没看到他离开网吧了。
又一天过去,鸟哥来买水的时候,他刚从网吧沙发区睡醒了过来,他的难闻的口气让我有些难以接受的低下头,皱了下眉把可乐递给他,拿钱的时候我看着他像鸡窝一样的头发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该去洗个澡了,鸟哥。”
“呃,没事,反正又没有女朋友。”鸟哥有点尴尬的揉了揉额头前面的乱头发。
“泡面我等会给你送去吧,你先过去。”
“谢谢你啊。”鸟哥又回到了他的32号机,又把手放到了,鼠标键盘上。
当我把泡面送到他那里的时候,看到他操作的小鱼人被敌方的乌鸦塔下单杀,我摇了摇头,而鸟哥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的接过泡面。
“不行就回去好好睡一天吧。”
作为网管的我也忍不住劝他了一局,鸟哥笑了下说:“没事,我把这个单子打了就回去。”我没再说什么,打算出去透透气,突然间觉得网吧好闷,待着让我很难过。
或许会因为我的话的原因,还是鸟哥真的把单子打完了回去了,32号机已经两天没有人上机,不过我也放心了点。
Part 3
大胖是一个有趣的人,像极了《多啦A梦》里的胖虎。
他也是我的学校高二的学生,每天趁着下晚自习的时间来网吧来玩两把LoL,我不知道他和鸟哥怎么认识的。他特别痴迷极地大乱斗,当随机选诸如豹女、女枪、EZ这样的英雄时他总会兴奋地怪叫一声,每当他杀掉一个敌人的时候,怪叫就变成了台词:“打你爸爸?还早了三十年!”“CNM,你再A老子下试试?”“跑啊,继续跑啊,傻X。”
他很胖,所以情绪激动的时候会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候还会被自己呛到。暑假的时候,坐在角落的他索性脱了上衣在那里自嗨,笑起来肚子上波浪颤个不停,有几个经常来玩的小学生看见这情景大笑不止,大胖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那些孩子便不再说话,灰溜溜的走开了。
小蕾说,“恶霸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王K不以为然,“他就是个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傻X。”
后来鸟哥从里没有和大胖连坐过了,有时候我看见大胖在网吧遇见鸟哥,有时便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但是鸟哥却支支吾吾,一脸窘迫,后来很长一顿时间,鸟哥都没有来上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躲大胖。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以前是相互认识的,大胖和鸟哥是一个寝室的,鸟哥几个月前偷室友的东西,被学校赶了出来,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让学校和他家长联系不上,又不敢跟家里说,只好谎称自己还在上学,每周拿着生活费来上网。
“以前他还是年纪前十名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这幅惨样了。”说到这,大胖也撅了撅他的香肠嘴。
“那你呢,下学期不是该升高三了?不补课什么的?”我顺势问道。
“我爸早就给我找好大学了,到时候去上就行了,这不,家里管得严,出来玩少不了唠叨。”
“那生活还真是挺美好?”我笑了一下,打趣道。
“是啊,要是LoL里的傻X再少一点,这个世界就完美了,哈哈哈。”
谈话间我看了看32号机,一个戴眼镜的少年正在那里看这些什么,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像鸟哥,像两年前的鸟哥。
Part 4
暑假已经过半,鸟哥已经有很长一段是时间没来了,他回家了——毕竟还要装作学生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小蕾偶尔会在柜台里面坐一会,她穿着一件连衣裙,喝着一瓶可乐,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
她和王K上夜班所以六点以后都是休息时间,除了早上开门的时候,这是我跟她接触最多的一段时间。
“看什么呢?”我问道。
“日剧。”小蕾看见我在问她,取下了耳机。
“为什么不上去看,下面挺吵的。”
“才不去,他要打鼾的,而且睡醒了还要发神经,受不了。”
“他”指的是王K,他们一起住在一个十多平米的房间里,在我认识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是情侣了。
“发神经?”我下意识问了句。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可是说吃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嗯。”小蕾小声的回到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真是个白痴啊!我心里暗暗自责。
其实仔细看的话,按如今网上大多数人的标准,小蕾的脸应该能打七分,我总觉得他应该是那种在教室一个人做题的女孩子,可她那烫过的头发和胸口前若隐若现的纹身提醒我,她已经离开学校很久了。
为什么会是王K呢?我总在想,如果住在那个房间的人是我,小蕾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至少会显得更安静一些。
十七八岁的年纪,看到一个好看的女孩子,都会多想一些的吧。更何况是自己的同事!
不过我知道,这只是想。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生活,漫长而平静,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坐在网吧前台的凳子上,感觉自己的生活也如眼前高高的柜台一般,看不到外面而且没有边际。
我总在想,为什么大胖、王K、小蕾他们总是那么快乐,甚至连鸟哥,上网时也有他哈哈大笑的时候,你笑声,分明是发自肺腑的。忘掉一切的笑,听上去无忧无虑,令人羡慕。
我不属于这里,可是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Part 5
那件事发生在七月,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鬼节,坐公交的时候,我听到周围的女生讨论着什么镜子游戏,很兴奋的样子。
我照例在早上坐着2路公交去网吧上班,不过这次敲门敲了很久,甚至还喊了几声,门帘才缓缓拉开。
来开门的不是小蕾,也不是王K,而是网吧里的一个网管——平常他是上白班的。
“怎么是你?”我有些惊讶。
“今天估计不会营业了。”他懒洋洋地说
“为什么?”我一脸疑惑。
“自己看吧。”他身子一侧,示意我进去。
昏暗的网吧里,座椅东倒西歪,不过电脑的显示器和主机似乎完好,还有一些没喝完的饮料洒在地上,花花绿绿的,与其说是狼藉,不如说是可怜——可怜这地方竟被如此糟蹋。
“今天凌晨的事,我一直守在这里,老板说要叫警察。”网管拉开了灯,“当时很混乱,我都被吓到了。”
“谁干的?”
“王K。”网管打了个哈欠,好像事不关己。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突然发飙似得,然后一顿打砸,客人全被吓跑了。”
“小蕾呢?”我意识到这不是个小问题。
“凌晨还在,现在不知道了……”他挠了挠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老板呢?”
“医院躺着,估计。”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王K,他给我的唯一印象就是一副没好气的脸,以及他上楼睡觉的时候给小蕾的那个眼神。我曾经羡慕过他,即便什么都没有,还有小蕾,两个可以一起工作生活。虽然看不清未来,可只要互相抱着,大概就能取暖。但讽刺的是,就算是他这唯一拥有的东西,也被人冠冕堂皇地夺走了。
那个人就是老板。
几天后,当头上缠着纱布的老板回来了——我也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
Part 6
那天夜里,小蕾说自己生病了,于是没有出勤,一个人在房间休息。凌晨一点,独自上夜班的王K惦记没怎么吃饭的小蕾,特地去买了清淡的夜宵。但上楼的时候却发现门被反锁了,没带钥匙的他发现了以一丝异常,就在敲门无果后,硬生生的撞开了那扇木门,于是他看到了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那个二楼的房间,那个只有一个通风窗的房间,那个没有衣柜藏不住人的房间。满身大汗的老板正将自己臃肿的身体往床底下塞,而床上的小蕾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和脸——就是这幅电视剧里大家“喜闻乐见”的场景,当它真实出现且主人公是你自己的时候,你的心情会如何呢。
王K用自己的拳头阐释了心情,当着小蕾的面他暴打了老板一顿,然后赶走了所有上通宵的人,打砸了网吧,直到有人报警,他才住手,被带到拘留所。
那天上通宵的人都说那是一头野兽。
王K再也没有回来过,小蕾也不知去向,知道许多内幕的网管说,老板帮她在某个酒店开了房,她一直住在那里,等着事情过去。
“等事情过去,然后呢?”还是那个高高的前台,我小声问着,生怕谁听到了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停顿了一下“我知道,她早就怀孕了,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打掉了吧。”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小蕾,那个穿着连衣裙的小蕾,那个睡眼惺忪帮我开门的小蕾,那个对着手机捂着嘴咯咯直笑的小蕾会是这个样子。我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这块不足五十公分的板子后面,究竟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故事呢?
“所以,小蕾很早以前就那个了吗?”
“你不知道吗?”网管一脸诧异。
“不知道,可能是夜里我不在吧….”
“她和王K过来没多久,我就发觉了,亲眼见过也有好几回了。这儿估计也就你和王K不知道吧,唉,你们这些年轻人…..”
之后他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我的脑海中,是和小蕾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那时候的她扎着马尾,有些害羞又有些窘迫的问一同坐在前台的我要不要吃口香糖。我曾一度认为,如果没有小蕾,我也许早就离开这里了。
没多久,我被老板“好意”劝退了,理由是我还是学生,要学习,而且有人要来检查了,而且店里要翻修,开业遥遥无期。与我同期的网管,他们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嘻嘻哈哈地拿了工资,跑到了别的网吧。
王K,小蕾就这么消失了,老板也消失了,还有大胖,鸟哥,我谈不上喜欢他们几个,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和他们产生任何关联,可是每次回忆起他们的脸,我的心都会微微一震。
他们的人生,究竟是什么。
我的呢?
Part 7
秋天开学,我来到了新的城市,升到大二,终于不打算透支青春去打工——但日复一日在宿舍里呆着,我知道,那是比透支更可耻的浪费。
我抽时间去了大槐树网吧几次,那里根本没有翻修。可怜的招牌依然在那里立着,只不过更老了。前台的人都换了,但我还是看到了小蕾。
她穿了一件很时尚的毛衣,坐在那里跟一个新来的女生聊天,春风满面。一副大姐大的模样,我注意到她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
大胖依旧在玩LoL,依旧大吼大叫,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肥胖的身躯,我总能联想到老板。
倒是鸟哥我一直没有见到了,32号机不是某人的专属,它空着的时候,躺在角落里毫不起眼,这些在网吧的人,都如同32号机一样,一转眼就会被忘掉,他们一点都不重要。
走出网吧的时候,小蕾看了我一眼,那眼里,依然还是窘迫,只不过一闪而过。
上个月,我回家拿冬天穿的衣服的时候,去见到了那间网吧最后一眼,大槐树网吧终于关闭,人们不知去向。
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清楚这个网吧为什么叫大槐树网吧,当我拉着拉杆箱打算离开时候,发现网吧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杵着一根树桩,上面有些杂草。它生得如此随意,悄声无息。
网吧卷帘门上印着一个“拆”字,红的醒目。
我知道一同被拆去的,还有我那不堪的、好像还在,又好像已经逝去的青春。